【双宁】管你什么刀都给我变成小甜饼·之二
（6）
伤刚刚好就被叫去储秀宫，对魏璎宁来说只能称得上是惊吓。哪怕张嬷嬷私底下告诉她，说只是因为贵妃娘娘喜欢她的绣品，这才唤她去的，她也觉得上回的事估计没完。可知道又如何呢？主子传唤，她还能赖着不去不成？
魏璎宁猜，上回在甬道里发生的那事儿，大约是贵妃娘娘瞧着她的脸不顺眼。那她就只能尽量把自己的脸藏好，免得又惹了贵妃娘娘生气，再把她打一顿。可是，像贵妃娘娘这样心思阴晴不定的主子，哪是你想藏就能藏得好的？那也得主子让你藏才行啊。
高宁馨坐在软榻上瞧着眼前规规矩矩伏在地上的小宫女，那么谦卑，好像要把自己整个人都埋进土里。宫里头的奴才，在她面前大都是这个样子，她见得多了，也不稀罕。可是，看到眼前这个人做出这副姿态，她就觉得心里莫名的窝火。本来还打算好好安抚一下的，一瞬间又改变了想法，此时此刻，她只想做点儿什么，让这个小宫女的脸上露出些不一样的神色。
“你是不是对本宫很不满呢？”高宁馨拨弄着手指上的护甲，声音慵懒却高傲。
“奴才不敢。”魏璎宁还是规规矩矩地伏着——贵妃娘娘这开口一句话语气就不对啊。自己都这么恭恭敬敬了，她从哪个地方看出来她不满了？
“是不敢，而不是没有？”高宁馨冷哼一声。
“奴才不敢，也没有。”魏璎宁觉得自己要完。照着这个对话的发展下去，怕是凶多吉少。
“哦？怎么不敢？又怎么没有？”高宁馨不依不饶。
“主子惩罚奴才，定是奴才做错了什么，才惹得主子生气。惩罚是应当的，自然没有不满，也不敢不满。”规规矩矩的答案，换了哪个奴才怕都是这么说的。可是偏偏这个答案让高宁馨觉得虚伪，觉得恶心。没有不满？没有不敢？骗鬼呢。
“既是如此……”高宁馨冷眼瞧着护甲上的花纹，语气看似很不经意，“那便拖出去打五十板吧。”
话音落下，就连旁边伺候的芝兰都有些没反应过来。虽然平日里贵妃娘娘喜怒无常也并不奇怪，可这……贵妃娘娘让她去唤人的时候，分明就是存了安抚的心思呀。这小宫女也没说什么僭越的话，怎么就——这一回就连芝兰都觉得，贵妃娘娘是不是单纯就是看到这个小宫女便不顺眼呢？
魏璎宁抿了抿唇，事到如今，她还能说什么呢？说是错，不说也是错。规规矩矩是错，僭越顶撞就更是错。或许，这便是她的命吧。她逃过了第一次，这第二次怕是真逃不了了。
被两个小太监架出去的时候，高宁馨抬眼瞧了小宫女一眼。
还是没有任何的求饶、争辩，甚至连疑惑都没有了。
高宁馨皱了皱眉，这个人就没有其他的表情了吗？
（7）
宫里头，打板子这件事也是有学问的。有经验的太监可以做到把人打得皮开肉绽，血肉模糊，却一点都不会伤到筋骨，也可以打得瞧不出多严重的外伤，可内里伤筋动骨，趴个大半年或许都爬不起来。
芝兰琢磨着，贵妃娘娘喜欢这个小宫女的绣技，这会儿打重了，回头又该心疼了派人给医治。到时一躺一两个月的，戏服没人绣，贵妃娘娘不高兴，又得拿奴才们撒气。便给了打板子的太监一个暗示，让他别打太狠。
高宁馨在殿内喝着上好的云雾茶，外头只能听见板子打到肉上“噗噗”的声音，却没有听见一声求饶或是惨叫。听了一会儿，高宁馨便有些坐不住了，扶着芝兰的手走到殿门口，似乎是想出去，可又忽然顿住了脚步，就这么在帘子后头站了好一会儿，才伸出手掀开帘子。不过她却没有出去的打算，只是站在里头往外瞧着。
她倒想看看，这样的时候，这个小宫女还能保持着那波澜不惊的神情吗？
——小宫女整张脸都煞白了，额前全是冷汗。她的双手紧紧地抓着长凳的边沿，抖得厉害。双唇紧咬着，许是咬得太紧了，有殷红渐渐渗出。可是她不喊，也不求饶。
高宁馨终于如愿以偿地看到了小宫女脸上不同的表情，却莫名地想到很多很多年以前，那个在冰天雪地里被罚跪的小丫头。她的继母告诉她，只要她认一声错，便可以起来回屋。可是她偏不，她没有错，也绝不会认错。
“行了。”高宁馨忽然抬脚走了出去。
太监们闻声，自然是听话地停了手。
高宁馨扶着芝兰一步一步走过去，她看见小宫女一直抬眼看着她。紧咬的唇已经松开了，唇色苍白却又被血液染成鲜红。
在高宁馨走到魏璎宁面前之前，魏璎宁终于还是支持不住，晕了过去。
（8）
这一次，高宁馨没有把魏璎宁送回宫女所，而是让人收拾了储秀宫的西厢房，单独一间，把魏璎宁抬了进去。请了太医来诊治，说是小宫女本也不是身体特别好的，这旧伤没有好完全又添了新伤，炎症引起了发热，若是处理不好，伤口感染可就真的药石难医了。
瞧着贵妃娘娘脸上的晦涩不明，芝兰越发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，让太监们下手轻点儿，否则怕是等不到贵妃娘娘喊停，这小绣娘就得一命呜呼了。
那个晚上，高宁馨喝了酒。
她很久都没有想起小时候的事情了。母亲的去世，父亲的无情，继母的虐待，妹妹们的讥讽。那个地方，就像是她所有噩梦的聚集地，每次一想起来，就会忍不住的颤抖。她想找个人倾诉，可是谁又会听她倾诉呢？没有人懂她，也没有人会再像母亲那样无微不至地关心着她了。
高宁馨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走到西厢房的，她把芝兰赶到了一边，明明只是想一个人呆着，却又忽然生出了想要去瞧瞧那个还一直昏迷着的小宫女的念头。
西厢房里点着油灯，光线微弱，照得人影摇晃。
小宫女静静地趴在床上，脸色苍白。唇上的血迹被擦去后，便连唇色亦是苍白的。高宁馨坐在床边看了她许久，酒意渐渐弥漫开来，让她忽然很想说些什么。
“想来，你心里头该恨死本宫了吧……”
“呵呵，不过，恨又如何？这紫禁城里恨死本宫的人，多得本宫都懒得数。他们哪怕再恨，也只能在本宫面前卑躬屈膝，谄媚讨好。本宫又有何惧？”
“就像马氏那个贱妇，之前在府里，她多么趾高气昂，多么威风啊。可如今呢？呵呵——”
“当年她罚我在雪地里跪了整整两个时辰的时候，她可想到有现在的结果？呵，只可惜，本宫在人前还不能做得太过分，否则——”
“还有三妹和四妹，果真是马氏的贱种。满眼只能瞧见宫中的荣华富贵，妄想着也能做皇上的妃嫔。也不照照镜子瞧瞧自个儿是什么样的，只要我高宁馨在一天，她们就去做她们的白日梦吧。”
“还说什么本宫没有子嗣，让妹妹入宫可以帮忙固宠。呵呵，笑死人了。本宫需要靠一个孩子固宠？说到底，若不是那年在雪地里跪了两个时辰，冻伤了身子，本宫至于子嗣艰难，一到冬日便惧寒吗？”
“呵呵，面上假惺惺，说得冠冕堂皇，不过就是贪慕荣华富贵罢了。”
“令人作呕……”
高宁馨絮絮叨叨地说了不少，说到最后语序都有些颠三倒四的了。
她倒是说痛快了，可床上趴着的魏璎宁都要惊出一身冷汗了。她好容易醒过来，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这究竟是在什么地方呢，就听见外头传来脚步声。她本能的闭上眼睛继续装睡，听着脚步声像是只有一个人，靠近，然后在她身边坐下来。
她能闻到弥漫在空气中的酒气混合着一抹清香。那人沉默了许久，直到开口，魏璎宁才惊觉，坐在她旁边的竟然是贵妃娘娘。贵妃娘娘似乎是喝了酒，也不知是清醒着还是已经酒意上了头。
魏璎宁不敢醒过来，只能一直安静地装睡。可贵妃娘娘的话却是一个字不漏地听到了——这也不能怪她，她又没法捂住自己的耳朵，更不可能去堵住贵妃娘娘的嘴呀。
魏璎宁想，自己迟早有一天会因为这些事被贵妃娘娘杀人灭口的吧。只是，断断续续地听着却又不自觉有些心疼，在雪地里被罚跪整整两个时辰，普通的小姑娘如何能受得住？明明只是认一声错就能免了的，可她就是倔强得不肯说，让魏璎宁不由得想起还在家中的妹妹，爱恨分明，从不服软。
魏璎宁忽然觉得，那个高高在上，喜怒无常又惹人畏惧的贵妃娘娘，像是忽然有了些烟火气息，就像是拨开了缭绕的云烟，轮廓愈发得清晰了起来。
（9）
魏璎宁在储秀宫养了半个月的伤，但在那天晚上之后，便再没有见过贵妃娘娘。倒是贵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芝兰时不时的会过来瞧瞧她。
芝兰比起贵妃娘娘可要好相处太多了，她是贵妃娘娘的贴身宫女，从娘娘还在高府里的时候就一直伺候着了，感情笃深。如今魏璎宁人还在储秀宫里头呆着，为了保住小命，自然只能尽力讨好芝兰，能多了解一些贵妃娘娘的事情，以后回话的时候也不至于犯了什么忌讳，触了霉头又得挨打。
魏璎宁人长得好看，瞧着就是一副好性子的模样，容易让人心生好感。再加上说起话来声音也是柔柔的，嘴又甜，芝兰倒是对这个小绣娘印象很好。她能看得出来，贵妃娘娘明显是打完之后又后悔了，但主子总不能放下身段给个奴才道歉吧。面上看着好像浑不在意，可除了太医院开的药，娘娘还把好些奴才们根本用不起的金贵伤药都赐过去了。这么多年，芝兰还是第一次见着一个能让贵妃娘娘如此上心的小宫女，既是如此，想来以后这小宫女跑储秀宫的次数不会少，多和她说些也是无妨的。
只是，这一回芝兰却是猜错了。
贵妃娘娘对这个叫做阿满的小绣娘上心是真，可阿满伤好了之后也没开口要把她留下，反倒是放回绣坊去了。再后来，阿满没再来过储秀宫，贵妃娘娘也从未再去唤过人，只是绣坊再送过来的戏服、常服和朝服，贵妃娘娘都再没发脾气嫌弃过。芝兰猜，许是吴书来特意交待了，储秀宫的活儿都专门交给阿满来做了吧。
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入冬。
贵妃娘娘平日里身体都还好，就是一到了冬天便畏寒，不管殿里头烧多少炭，都还是双手冰凉，膝盖酸疼。这是幼年跪雪地跪出的毛病，太医院开的那些调理的药，喝了一两年也没什么效果，到后来，贵妃娘娘就不愿意喝了，更宁愿裹着毯子在软塌上窝着。
因着如此，储秀宫每年到了冬天，除了必要的事务外，不论主子还是奴才都是不出宫的。可这一日，贵妃娘娘却忽然心血来潮，说要做一件新围脖，命芝兰从今年皇帝赏下的上好皮料中挑了一块银狐皮，亲自送去绣坊安排。这种事本来唤个小宫女送去就行了，贵妃娘娘却刻意让芝兰亲自送，芝兰走到半道儿上才忽然回过味来，娘娘这……该不是让她去绣坊瞧瞧阿满的近况的吧？
（10）
有些话，主子们不会明说，但奴才们却要求心领神会。
芝兰到了绣坊便将魏璎宁唤到面前，交代了正事，又聊了一会儿闲话。小宫女这几个月来瞧着过得还不错，这也不奇怪，吴书来之前被贵妃娘娘臭骂了一顿后，以他的精明程度，自然能看出贵妃娘娘待阿满有些不同，定是会刻意关照一些。再加上阿满在绣坊绣技出众，很得管事的张嬷嬷喜欢。
临离开前，魏璎宁忽然叫住了芝兰，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巧玲珑的小袋子递给她。袋子是绒布质地，摸起来十分柔软舒适，上头绣着怒放的牡丹，针脚细密精致。芝兰握在手里，觉着袋子里头似乎还装着什么东西，便问：“阿满，这是……？”
魏璎宁似乎有些不好意思：“之前听芝兰姐姐说，贵妃娘娘到了冬日便畏寒，我去御膳房讨了一只猪脬，缝在绒布里头，在里面灌上热水，再以细麻绳封口，可以揣在怀里取暖。”她顿了顿，又紧张地补充道，“我知道，贵妃娘娘那儿也不缺手炉，只是……手炉毕竟是个硬物件，揣在袖子里或是怀里总归不太舒服，所以才想着……”
芝兰笑着拍拍魏璎宁的手：“你倒是个有心的。心思也巧。”
魏璎宁腼腆地笑了笑，然后又小心翼翼地道：“芝兰姐姐，能不能别让贵妃娘娘知道这是我做的？就说……就说是你自己做的就好啦。”
芝兰有些意外，笑着问：“怎么反倒想把这功劳送给我？”
魏璎宁扯了扯袖子，小声道：“我只是觉得……贵妃娘娘许是见着我便心烦。若是在贵妃娘娘面前露了脸，只怕又要被拉去打板子了。”
这么说来，倒还真是怪，便是芝兰也摸不透贵妃娘娘为什么如此做派。若是看不顺眼，那打便打了，可偏偏打完了又要派人去好好诊治。若是对人家上心吧，可偏偏见了两次就打了人家两次。平心而论，芝兰觉得换自个儿处在阿满那位子上，也会有这样的猜测的。不过，阿满这丫头还真是性子好，贵妃娘娘不由分说打了她两回，她还这样巴巴地准备这些东西。她可是听说过，猪脬这东西，处理起来是极为麻烦耗时的。
“行，我答应你，不告诉娘娘。”芝兰表情也更柔和了些。她对阿满的感观越发的好了，做事细心，又不曲意媚上的奴才总归是惹人喜欢的。
当然，芝兰是答应了魏璎宁不说，可耐不住主子眼睛太尖呀。
“这是阿满那丫头做的？”高宁馨将灌了热水的袋子提在手里瞧了瞧，就直接这么问了。
芝兰事先想好的说辞就这么全都堵在了喉咙里——阿满，不是我不帮你，只是……贵妃娘娘都说到这份上了，我实在是帮不了了。
“娘娘果真慧眼如炬，这正是刚才奴才去绣坊的时候，阿满交给奴才的。”
高宁馨没有再说什么，只是将袋子揣进了怀里。暖意从柔和的布料上蔓延开来，仿佛连心底里都跟着暖和了起来。
有多久了呢？这样细小却温暖的关心，自从母亲去世后，高宁馨便以为，大约一辈子都不可能再体会到了。
（TBC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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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、我实在是写不来变态又偏执的桂芬儿，写完以后瞅了瞅，感觉怎么写出了一股浓重的大猪蹄子风味？？？
为了圆那段沙雕剧情给桂芬儿的沙雕人设，我……我已经尽力了……
2、这两天令后的糖简直不要太齁，今天3f和5s的一通骚操作比电视剧还精彩，亲错人这个梗我觉得可以笑一年。所以……我不想写虐恋SM西皮了，改成暖心少女用爱拯救乖张古怪失足少女的故事主线吧！OOC就OOC，什么沙雕人设，我不圆了！（手动再见）
3、您的好友，小红娘芝兰姑娘已上线。
4、璎珞姑娘的猪脬热水袋是姐姐教她做的。
5、预计下一章结束。等我浪完这一波再回去乖乖填坑。
6、话说，总觉得官方这一把刀，莫名把好些人捅进了双宁坑？反正我这两天一点都不想写令后，满脑子都是双宁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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